百花楼上的琉璃瓦

【陆花】心有灵犀

一

今年冬，陆小凤难得没有麻烦缠身。于是某只小鸡也乐得自在清闲，守在花七公子的百花楼里足足待了一月有余。要知道，对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而言，能够让他心甘情愿安安静静地在某个地方待上这么久，已实属奇迹。

这一天，刚好是腊日。

往年的腊八节，花家并没有大操大办过，无非就是还留在花家的几个公子陪花如令坐在一起，吃上一顿团圆饭，喝上一口香甜的腊八粥。

但今年不同。

今年，花家的六位公子仿佛是约好了一般，齐齐赶在这一天回到了毓秀山庄。花如令心情大好，于是便也遣了花平接花满楼回来，一家人借此机会好好热闹一番。

陆小凤是个爱凑热闹又嗜酒如命的人。如今听花平说花家要大摆宴席，一时又犯了酒瘾，便与花满楼一同坐上了返家的泉鸣马车，大方得有如自家人。

花七公子自然是好说话，只不过花平的脸上却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表情。

二

毓秀山庄。

暮色四合，华灯初上。山庄里的老老小小也都被节日的喜悦氛围所感染，就连操持起庄内的节庆事务来，众人的脚步也都变得轻快异常。

陆花二人刚一入庄，便碰到了性子活泼、不拘小节的花家六僮。还没等二人开口，六僮便快步走到花满楼面前，拉着花满楼的手絮叨起来。

“七童，咱们兄弟许久不见，近来可好？我这次回来，可带了上好的庐山云雾茶，回头你且尝尝……”一连说上好半天的话，六僮才将目光投在花满楼一旁的陆小凤身上。于是他又松开花满楼的手，转而拍了拍陆小凤的肩，朗笑道：“哟！陆大哥也来了！刚才几个哥哥还说呢，这样的场合，若是少了陆大哥，只怕会少了很多乐趣呢！”

得知花家的几位兄长都没把他当作外人看，陆小凤也笑得温暖，道：“看来我这爱凑热闹的毛病也同我爱找麻烦的毛病一样名声在外了！你放心，一会儿我一定陪大家多喝几杯，教大家尽兴！”

三人一边寒暄着一边走进了正厅。原本都坐在厅内陪花如令谈笑着的花家五位公子，此时听见有人进来，便一同转过头，目光齐齐打在了陆花二人身上。花如令一见陆小凤，更是捋着胡子一口一个陆贤侄地叫着。花家五位公子也纷纷朝陆花二人打过招呼。花满楼面带微笑，缓步上前，朝着花如令和几位兄长的方向一一拜过，说上几句祝福的话，这才和陆小凤寻着位子坐了下来。

一时间，堂内红烛高照，暖风熏得主客醉；众人谈笑风生，人情堪比炉火红。

这便是，家的感觉吧。

陆小凤看了看身旁这个带给他家的感觉的人，那人此时依旧面带浅笑，只是这笑里揉进了许多幸福与满足。他摸了摸嘴上的两撇胡子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两枚深深的酒窝。

三

酒桌上。

花如令端坐正中，花家七位公子依长幼顺序分坐花如令两侧。排到最后，陆小凤自然挨在花满楼的身边坐下。此时圆桌已满，一屋九人刚好凑得团圆，倒也应了这良辰美景。

今晚的花如令真的很高兴。开席没多久，便教几个儿子陪他一起行酒令。花家家教正统严格，即便是在家宴上，寻乐助兴，也必要寻个文雅的玩法。这样文绉绉的事情，陆小凤自然是应付不来，于是他便安静地坐在席上喝酒，偶尔和大家打趣几句，为略显庄重的宴席活络一下气氛。

许是为了让父亲高兴，行酒令间，花满楼竟几次三番折在几条比较浅显的题目上，而这人却只推说自己近来疏于温故知新，且多饮了些酒，才屡屡告败。花如令见宝贝的小儿子在其最擅长的一项技艺上败给自己，一时也笑得更加春风得意。

此时在一旁许久不做声的陆小凤，见花如令和几位兄长都在拿花满楼打趣，一时嘴急，抢白道：“你们几位做兄长的怎么也合起伙来欺负七童？他既已不胜酒力，后面若再输给几位兄长，七童的酒便由我来代饮吧！”

话音刚落，花满楼便微微一怔。果然是喝多了，竟然连“七童”都叫上了。不过看父亲和几位兄长并未在意，他便也没再多想下去。自然，后面几个回合花满楼输掉的酒，没等他抬手便已尽数落入陆小凤的口中。众人见陆小凤替自家七童挡酒挡得如此自然顺手，各人心中皆暗有所思。花满楼似是感受到几位兄长意味深长的眼神，便不着痕迹地朝席外偏了偏头，企图用红烛火光遮住耳根微微泛起的颜色。

四

一来二去，酒过七巡，花如令早已大醉。花家大僮二僮连忙嘱咐下人将花如令扶进内堂歇息，这才重新回到酒桌上，二度开宴。

大僮道：“今日难得我们几兄弟聚得这样齐，陪父亲过了个团圆节，在此也谢过几位弟弟。愿你我兄弟今后仍能常伴父亲左右，教父亲承欢膝下，颐养天年！如今父亲既已离席，几位弟弟大可不必太过拘礼。特别是陆贤弟，想必刚刚的情境，陆贤弟只怕不能适应。这一轮不如由你来提议，让我们兄弟几个也跟着沾一沾江湖习气可好？”

陆小凤一听被人点了名，立即端着酒杯站了起来，道：“大哥这样说可就见外了，我也是沾了七童的光才能坐在这里，哪还敢计较适应不适应。且今日一席饭吃得甚欢，只是这酒还没喝够。我陆小凤身上虽然留有许多江湖毛病，但这附庸风雅的事也没少干。既然大哥许我来坐庄，不如……”陆小凤说到这里顿了顿，似是思考了一番，然后又转了转杯中酒，一饮而尽，道：“不如我们来作回藏钩戏，如何？”